肥仔傑是不折不扣的影迷,雖然身在新加坡電視台當編導,但每逢香港國際電影節舉行期間,必定飛回香港看個天昏地暗。我笑說他是香港國際電影節的擁聲,他說:「在新加坡難得看到一部精采的歐陸電影,所以要回來充一充電。」肥仔傑不愧是有心人,香港的電影導演有近水樓台之利,卻沒有聽說過有到電影節去充電的。極其量只聽到三數位說「我都係睇幾部咋!」以這情況看來,香港國際電影節的前途又是有隱憂的。
肥仔傑在電影節完結之後仍未走,留在香港到處找人吃飯飲茶,見他如此寫意,我叫他不如幫我搬屋。他取笑我說,「終於肯買樓結婚,結束個體戶生涯嗱!」
「唔係,」我解釋道:「買樓都留番去LA買啦,而家置地較腳,遲早連匯豐銀行都搬埋,係香港買樓棧益咗阿公。」
「咁你搬乜嘢屋啊!?」
「係有個親戚移民加拿大,空咗間屋,叫我搬過去幫佢睇住。我唔洗搬乜嘢過去,淨係搬套Hi Fi,同理LV,再攞幾伴衫就得啦。果度成千呎,乜都有,淨係我一個人住,我預備將三百呎嘅廳全部用嚟做AUDIO-VISUAL ROOM。」
星期天,根哥開了電影公司的小巴先接了肥仔傑,然後開到我家來。根哥是我以前攪電影時認識的,由散仔做起,打滾了幾年,現在已貴為製片,更是香港製片會的幹事,屬於有頭有面之人,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,沒有理由要替我搬屋。我只不過向他借架小巴來用,他卻熱情到親自開車來。「搬Hi Fi呢D嘢,唔好依賴搬屋公司,信唔過架!」根哥很好心的對我說。世間上最感動人心的莫如是人情味這種事。
根哥又是Hi Fi和LV發燒友,他來幫我搬Hi Fi和LV,之餘,很想試一試我的視聽裝備。視方面,我用的碟機是山葉CDV-l600,而電視則是新力平面方角的,已用了兩年多,阿根取了奇達‧依士活的「八哥傳」來看,他覺得我那架電視機跟不上時代。他說:「而家電視機水平解像度已有六百線,你架差人一皮,快D換番部影嘢睇啦!」
我說:「睇得吓就算,駛乜咁講
究,其實我都係鍾意去戲院睇多過睇
影碟,只不過有D戲係無得做,先
至租隻碟番嚟睇吓啫。我地係六十年代長大嘅人,對電影點都有份感情,
影碟呢D嘢,唔係咁瑋啱我嘅口味。」根哥今年才三十歲,屬香港新一代,他們讀書不多,賺錢卻不少,生活上顯然沒有我們這些年近四十的人那麼多HANG-UPS,所以能夠盡情追求物質上的滿足。
「八哥傳」是部很講感覺的電影,音樂和音響的設計安排尤其細緻,微妙技巧之處要細心欣賞才可感覺到,根哥可能太過注重畫面的光暗和明亮程度,對影片的這些處理沒有任何反應。他批評過我的電視畫面之後,便急不及待要聽我的音響器材。
我用的擴音機是AUDIO LAB 800OC,喇叭是CELESTION SL-700,原裝腳架,CD機則是菲利蒲的早期出品,唱盤也是辛勞了四年的舊貨,但在我聽來,還算可以,至少我已沒有在短期內換機的打算。根哥選了ECM出品的KEITH JARRET一張唱片來聽,一曲既終便表示意見,說器材擺放不對,徒然浪費了三百呎客廳的聆聽空間,義不容辭地要為我重新定位。果然經他一搬,聲音有點不同,但至於是明亮了、厚實了,我便很難認出來,不過既然根哥說效果完全不同了,我也相信他的專家耳朵。根哥說:「聽慣D靚嘢,而家一聽到有D嘢唔舒服,就即刻接受唔到,一定要攪到好才安樂。」
根哥的說話,其實具備哲理和發人深省。很多人聽慣甜言蜜語,一聽到某些刺耳的嘈音,便要動手去整一整。在還與根哥一起聽唱片的時候,CALL機響,原來廣告蔡找我,他對我說《亞洲週刊》有幾位撰稿員離職,原因與簽名要求民主和釋放政治犯有關。他問我可否聯絡他們,原因他要辦雜誌,想誘他們加盟。我立即回答說,並不認識他們,所以幫不了忙。我不是《亞洲週刊》的讀者,並不太清楚那是份甚麼雜誌。我只是奇怪:為甚麼簽名要求民主竟會與離開一間公司有關係。
我想不會像根哥那樣成為Hi Fi狂熱者,因為不介意聽到不太順耳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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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#1989 #張氏起居注 ]